第104章
月宛的话虽然弄得元隐宗上下人心遑遑,外加月宛之前用强大的灵气掩盖自己的气场,一时间,众仙君开始猜则是不是真的有妖物,这个妖物还和月宛有关。
玄殊下了死令,谁都不准再提此事,这才压了下来。
他这几日也是寝食难安,想到鬼井之事,还是决定去问问玄遥。
奈何走到玄遥房门外,被里面的一幕惊呆了。
他没敢进去,想到玄遥如此伤害自己,一时想不到对策,只好把玄琰找来帮忙。
玄琰知道玄遥即将飞升,只是没想到这么快,以他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飞升而去的,难怪会那样对自己。
只是修为到了,飞升之事也由不得他作主。
玄殊有自己的心思。
现在鬼井之事尚未成定论,如果这时候玄遥飞升而去,谁又能抵挡住鬼井呢?
楚令吗?
他人又在哪里?
玄琰刚走进登临院便闻到了血腥的味道,里面的弟子脸上神色讳莫,没见过如此盛举,都有点腿软。
玄殊大约也知道玄遥这么做的用意,他拉住玄琰,认真道,“你真想大师兄飞升吗?”
“不然呢?”
玄殊有点不争气道,“大师兄走了,若真有事,你我担得住吗?”
他这是隐晦的说法了,若是不隐晦,就该直接说他俩是废物。
玄琰生性酒脱,不拘小节,他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,但既然玄遥的修为已经登临仙境,就绝不能妄加干扰,搅了天道。
他反问道,“你想大师兄遭天谴?”
玄殊闭嘴了,垂着眼转身离开。
玄琰进去,一阵摇头,看着满身是血的玄遥,忍不住有些气了,“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?”
玄遥脸上毫无血色,像是从雪堆里捞出来的一样,他擡眸看了看玄琰,便继续在自己的心口上刻字。
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衫,也染了床榻和地面,像一条湍急的小溪,一直流向了大门。
他心口的三个字有点浅了,今天早晨他才发现,所以决定再补补。
玄琰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跟他讲的了,直截了当道,“你是不是没打算飞升?”
他为了洛拂笙不肯飞升,到头来他们都要接受天谴。
他看着玄遥那副生无可恋的空洞双眸,想起他曾经为洛拂笙做出的那些疯狂的事。
不管是入梦境,还是跪忏悔池,哪一桩哪一件是从前的玄遥能做得出来的。
其实从遇上洛拂笙的那一刻起,他就生出了双重人格。
引魂看似是他体弱时跑出来的,倒不如说是他内心的纠结与予盾孵化了另一个人自己。
一个能去帮他完成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的人。
玄遥淡淡道,“不用管我,你出去吧。”
玄琰实在心疼,忍不住想夺过他手里的刀子,“把刀子给我,不要再伤害自己了。”
他伸手就要夺过来,玄遥擡手挡了回去,眸光阴冷地瞪向他。
玄琰叹了口气,不想自己的大师兄鲜血流干而死,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,五指还是张开。
玄遥一掌击在他的心口,硬是将他打退了数米。
玄琰也来了气,也出了一掌,只是他这一掌比较温和,只是为了警示下玄遥,自己不是没脾气的。
掌风擦着他的肩头而过。
下一秒,玄遥又出一掌,这次,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膝盖上。
扑通!
玄琰不得不跪了下来。
好你个玄遥,我对你手下留情,你却这么狠心对我。
他跪在地上,膝盖发麻,不得不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。
他朝着玄遥喊道,“你在心头刻字在用吗?刻给谁看!还不是为了安抚自己。”
玄遥目光疑置住,神色微沉。
斯须,他终于松开了手里的小刀,一个人衣襟零乱地坐在床上发呆。
白玉般的胸脯上有一块碗大的洞,让人不忍直视。
玄琰站起来,掸了掸自己的衣衫,终于切入正题,“别以为伤了道印就可以不用飞升,乾坤漠漠,不肖你泪眼涟涟。”
这句话似打在了玄遥的心上,他果然低下头一言不发,眼角一颗晶莹的水珠滴在床榻上,晕染了一点,如开出的独朵莲。
玄琰道,“其实洛拂笙在闭关前已经预料到了你们的结局,她是故意那样做,就是为了和你来个了断。”
他上前几步,擡手拍了拍玄遥的肩膀,“你还不懂吗......其实,她也累了。”
那样一个霸气的女子,她若真想要玄遥,何至费这么大的周折,她想要的,他给不了,再这样耗下去,他们都会疯掉。
玄遥闭了闭眼,脑海中全是那段日子以来他们的经历,他明明可以给他更多,却始终无法和她并肩。
他现在后悔了。
洛拂笙。
我要如何再见到你。
没出两天,玄遥破天荒地宣布自己要闭关,准备冲刺升仙劫。
听到这个消息,玄琰并没有一点惊喜,因为他没有从玄遥眼中看到放弃的光芒。
反而他眼中的坚定让他惶恐。
玄遥闭关的地点选在仙门道秘境,玄琰不放心,一路送他到了三鼎墟。
此时雪尽,山上漫花盛放。。
蒿草的后面是一朵正在沉睡的紫色昙花。
玄琰有些不舍地笑道,“这一别,或许我们很难再见了。”
他从没想过飞升,活个几千几万年也挺好。
玄遥只是笑笑,从衣袖中掏出了仙道令。
玄琰第一次生出了担心,他不确定玄遥是不是真的会进仙门道秘境。
或许他真的想通了,也或许他另有打算。
玄遥看向仙道门的尽头,黑眸沉夜,闪烁着子夜的星,他飘忽道,“除非逆了这天道。”
逆?
如何逆?
从他们相识的那天,还是洛拂笙掉马的那天?
这三鼎墟本就是一个充满了诱感又危险的地方,这里神秘得如同一个古老的种族,比如朝兰族,十甲子才会现世一次。
三鼎墟也是如此。
倘若要在这里寻找某种上古的力量,擅自改变命运,那真是天道的逆鳞。
他说不好,但总有种不好的感觉。
“你该走了。”玄遥转身。
树上一朵小小的杏花掉在他的发上,染成白色。
他从没有想过要跟天斗,只不过他想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蜡缩起微京的指尖,他看向鬼门道。
洛拂笙,若我真的无法改变这乾坤,仙境之上,华星明灭之处,我会等你。
他闭上眼,眼角的泪挥洒在了这三鼎墟中。
*
春去秋来,凡间的雨雪交替,山花开了败,败了开,可是元隐宗里的松云树却是始终盎然,不畏雨雪。
元隐宗门前,集结了几十个凡人打扮的少男少女,模样约莫十七八,望着元隐宗的大门,稚嫩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和喜悦。
今天是元隐宗一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,且选拔十分严肃,几十个人里才能选出三个。
所以这些人都是望眼欲穿,跃跃欲拭。
招收环节相当繁琐,要有场比试,时间漫长,有些熟识的人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无事可做,便讲起了八卦。
一个清俊少年得意地讲道,“你们可能有所不知,元隐宗的津度天尊在五十年前就已经飞升了,之后便是玄遥尊。”
“真的吗?可是五十年前你不知道在哪儿了,又怎么知道是真的?”有人提出了质疑。
少年眉飞色舞道,“我是听我爷爷说的,我爷爷以前可是元隐宗的弟子,他无所不知。”
“我爷爷都已经到筑基了,他老人家活了一百一十九岁,去年刚走。”
“他是因为一个朋友,所以放弃了修仙,觉得仙道无情,还是人道有人情味。所以他是在八十岁的时候离开了仙门,才娶了我奶奶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,八十岁?那岂不成了糟老头了?”一阵轰然大笑。
少年撇了撇唇,懒得同这些没有见识的人一般计较。
他爷爷八十岁时,还很年轻好不好?死的时候看上去也不过三四十岁。
“总之我爷爷很厉害的,他当年还顶撞过玄遥尊,还骂过他,后来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元隐宗。”
这下子在场的人都不讲话了,皆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,眼底尽是崇拜之情。
仙门最为传奇的人物不是津度天尊,而是一千多岁就已经是大乘期水平的玄遥尊。
听说他长得面如冠玉,气宇斩昂,站在雪中可以令冰雪融化,大地回春。
只是可惜,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玄遥尊的事,仙门似乎对他的事秘而不报,外面揣测,他可能真的飞升了,也有可能闭关了。
居然搞得这么神秘。
在场的女孩子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,“如果我能见一见玄遥尊就知足了。”
少年翻了个白眼,“都说了他已经飞升了,是我爷爷亲眼看见的。”
“飞升了是仙门大事,为什么元隐宗秘而不报呢?”
少年托腮想了想,也比较苦恼,“这个我爷爷没说,他只说玄遥尊寡情薄义,不配为一代仙尊。”
“薄情?”
“寡义?”
众人瞠目结舌。
少年望着元隐宗里最高的建筑登临院,也在幻想自己能不能一睹玄遥尊的风华。
应该,大概是不可能了。
他相信爷爷是不会骗他的,老人家在临死前还念叨着此事,说想见一见曾经的故人。
故人,又是谁呢?
前面不远处,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子一路杀出了重围,来到了最后一关。
“那红衣女子乃是朝霞宗远上来的弟子,听说年纪不过二十,却已经到了筑基,这等资质,看来今天肯定有她一席之位啦。”
众弟子听完了故事,都在紧张地等待着比试。
少年也探头探脑,心中十分焦急。
他爷爷虽然厉害,奈何并没有传授他什么修为,他现在不过是练气期,想打败这些人看来是有点困难。
想到这些,刚才的骄傲感一下子被冲散。
此时也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,蔫蔫擡不起头来。
“光沮丧是没有用的,其实想要取胜,并不是看谁的修为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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