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只是权宜之计,迟早还要搬家的,眼下两孩子的考试比较重要,一切待来年再做计划。
……
林长世退而读书,比从前更加专注,除了过年的两三日没动笔墨,都是手不离书的,这样一番苦学下来,虽远比不上林长济院试之前的水平,与自己相比,学问倒大大的长进了。
这个年过得格外热闹,林砚修完族谱,就由林长济这位举人老爷牵头,带领四散的林氏族人同来请福、祭祖。
折腾到三更时分。
林长济来到供桌前,手捧宗谱对众族人道:“我林氏自远祖迁至江宁县已有百年,曾几盛况毋庸赘言,自家族衰败、族人离散,县里林姓者不下百户,然关系亲近者不足百人,每逢年节不能欢聚、稍远者更是不相往来,族人各自为业,举步艰难。因此我受族中长辈所托,重修《林氏族谱》,以告各位族人:今后每逢正月,全族男丁到此请福、祭祖,凡家中有人去世,族人要同去奔丧,凡家中有子弟成年、娶妻,则要告知全族,年少失孤者要有族人收养,贫而无归者要有富家帮扶,有功于全族者要受到褒扬,有行不义者,要受到严惩……同宗同族,同心同德,方能树大根深、枝繁叶茂。”①
林长济的声音振聋发聩,令人振奋,林砚在底下听着,都不禁热泪盈眶。
林氏家族已经多年不曾出现这样的盛况了,许多年长者甚至泪流满面,仿佛又看到了家族复兴的希望,年轻人则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情澎湃,原来这就是有家族庇护的感觉。
回家的路上,林砚就倒在马车里睡着了,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。
一觉睡到日晒三竿,他伸了个懒腰,去转了一圈,长济和长世分别在房里用功。他颇为满意的回到自己的隔间,倚在一片暖阳中看他还未看完的《西厢》。
林长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将他的《西厢》没收了。
林砚没跟他计较,又拿出一本《水浒》,未等翻开,也被收走,又拿出什么《汉宫秋》、《寿阳曲》、《飞燕合德》,一本比一本离谱。
林长济统统收进了柜子上锁。
林砚急了:“你总要让我看点什么吧?”
林长济朝书架上一瞥,满墙经史,道:“劳烦劳烦。”“我都这把年纪了,又不去考科举,还读那些四书五经做什么?”林砚半眯着眼,抗议道。
林长济只是笑笑,将钥匙小心的收进怀中。
林砚倒头躺回榻上,闭眼睡觉。林长济这才作罢,回去读书了。
次日,林砚学精了,买来新的话本就包上了《春秋》的书皮……
……
初五,家家户户仍沉浸在年节的喜悦中,林砚、林长济带着元祥,并新来的小厮林寿和林安,带着许多行李箱笼,乘坐两辆马车一并启程进京。本该在年前出发,因祭祖耽搁了十几日,时间已经有些赶了,但愿一路顺风顺水才好。
他们特意起了个大早,就是不想惊动邻里亲朋相送,结果马车刚刚行至巷口,就见王善背着行礼站在路边,摆手拦住了车夫。
“王兄弟?”林长济和林砚下了车。
王善道:“我们兄弟俩一合计,还是我跟着师父和师祖去京城。”
“不妥不妥。”林长济推辞道:“铁匠铺离不开人呢。”
“铺子里有我哥守着,我离开半年没问题的。”王善笑道:“一路进京山高水远,我哥不放心,说我不将师父和师祖护送进京,他就不让我进门了。”
他们见推辞不过,只好应下,带上王善一同启程。
一路北进,越来越冷,分明是大晴天,却冷得如同进入冰窟。但凡一开车帘,犀利的风夹着几片雪花灌进车厢,才攒的一点热气儿也荡然无存。
车夫也换上了厚棉袄,带着毡帽和棉挂耳,两颊皲的通红,吐字都是雾气:“大爷,少爷,咱们得等一下,前面拦着不让过。”
眼见到了顺天城外,城门前的道路被一众士兵封锁,所有进出城的车马行人都被挡下。林安上前打听了一圈:“听说是有宗室子弟去京郊骑马打猎,要回城,所以暂时封路了。”
林砚抱着个汤婆子跳下车来,寒风刺骨,瞬间将全身冻透了,张嘴呵出长长一串雾气,这么冷的天骑马打猎?
又见不远处果真走来一群官兵,簇拥着两个骑马的少年,一个十四五岁模样,穿赤红色蟒纹曳撒,另一个十岁模样,穿一身月白色窄袖曳撒,脚踏快靴,因还未成童,头发用网巾束起,两人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,行止由心,贵不可言。
“这排场,怕是皇子吧?”有百姓议论。
林砚心知当今天子只有一位皇子,生来就是太子,如今已到而立之年,膝下无子,这两位显然不是太子或皇孙。而藩王就藩外地,轻易也是不进京城的,所以京城内还有什么宗室子弟呢?
他百思不解,只觉得那白衣小童的身形有些眼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,一时又想不起来。
作者有话说:
①:这段话参考了苏洵的《族谱亭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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